 按照黛安芬国际之前的说法，再过两天，其在海南设立的独资公司——海南优美内衣有限公司就将关停海口的所有生产业务，这让外界再次将关注的目光投向这家曾经风光无限但也无比尴尬的内衣企业，它曾是海口最大的外资企业，也曾被媒体舆论指为漠视工人权益的“血汗工厂”。 回顾这家企业的兴衰史，细心的观察者不难发现，它的辉煌与落寞和中国作为“世界工厂”的转型密切相关，但最终导致其衰败的根本原因，却来自于其自身。 严苛管理模式频频引发停工事件在海南优美内衣公司之初，这家企业在管理方面基本上采用了港商、台商对于劳动密集型企业的严苛模式，同时也加进了极具德国色彩的古板和严谨，由于和国企及民企相比，当时外资企业除了有着诸多让人羡慕的光环外，还有相对优厚的待遇，因此这一模式得以在企业内推行。 如何严苛?海南优美内衣在其制作的《员工工作纪律守则》中规定，发生下列任一情况，都可以立即解除劳动合同，无需支付任何经济补偿：“凡有以下情况之一 者，每次记大过一次，并予以严重书面警告，但是情节严重者公司将即时无偿解雇。累计两次严重书面警告即可无偿解雇。这里包括工作时间结束前或午饭时间开始 前5分钟到10分钟之内停止工作者;在工作时间喧哗、嬉戏、挑衅等影响正常工作秩序者;擅自离岗达10分钟及以上者。” 但随着“中国制造”向“中国创造”的转型，以及国企和民企的重新活跃，外资企业的光环逐渐褪去，内外资企业普通职工的薪酬待遇差距也逐渐缩小，这种严苛管理模式被暂时隐蔽的弊端开始显现，引发了维权意识觉醒的企业职工的不同方式的对抗。 2007年11月底，海南优美内衣有限公司3名机修工人突然收到一份《终止劳动合同通知书》，让他们12月1日以后就不用来公司上班了。当事工人收到这份 通知书以后曾找公司领导交涉，但一直没有明确答复。后来很多工友认为，此举是企业为了规避即将于2008年实施的新《劳动合同法》，12月4日上午，该公 司上千名工人聚在一栋办公大楼前，要求公司高层出面对宣布终止3名机修工人的劳动合同(解聘)一事进行解释和说明，否则拒绝上班。后该公司方面解释称这只 是“正常的工作调整”导致的“误会”。 2009年11月11日，海南优美内衣公司发出的一份《关于2009年年度表现奖发放规定的重申》(下称《规定》)称，生产部员工2009年度的平均效率 高于50%则发放年度表现奖金，低于50%则不发放年度表现奖。《规定》同时称，员工收到1次口头警告信，年度表现奖只发75%，收到2次口头警告信，则 只发放50%，收到1次严重书面警告信，将不发放年度表现奖。工人们认为，“这种规定一看就让人接受不了，不管是口头警告还是书面警告也好，执行的随意性 都很大，人为因素很大。最重要的是，我们平常的工资本来就少，公司还要打我们年终奖的主意，这太过分了。” 在找部门领导解释未果的情况下，近千名女工集体停工讨要说法。后该公司回应说制定这些规定“主要是为了激励员工”。 2010年10月，海南优美内衣公司制定的一份关于增加职工基本薪酬的方案再度引发停工事件。根据该方案，公司的增薪计划分为两个步骤：第一步，从9月1 日起为每位员工增薪7.5%(计算基数为该职工基本工资);第二步，在第一步基础上，年终考核整体生产效能(OEE)达到60%时，再为该员工增薪5%。 由于认为企业该年度没有增薪计划，部分职工从10月23日开始停工。而该公司的解释是，因说明工作不到位导致工人们“对该方案产生较大误解”。 屡遭媒体批评被指“血汗工厂”但遗憾的是，频频发生的停工事件并没有让黛安芬旗下的这家公司认真反省自己在管理方面的缺失，此后不久，海南优美内衣公司再次发生停工事件，由于规模较大，一度引起了中华全国总工会的高度关注。 2011年9月，海南优美内衣有限公司出台了一项薪资调整制度，该制度要求员工的工作量要达到整体生产效能(OEE)60%的标准才能够享受绩效工资。而 如果按照这个标准执行的话，将有80%以上的职工拿不到年终奖。早在此前，这家工厂的工人就对厂方给出的工资福利标准等问题一直存在有不满情绪，海口市最 低工资标准为830元，这家工厂的工人月工资才930元，仅比最低工资标准高出100元。而这还是工人们在2009-2010年通过停工等方式争取到的。 随后，工人们向厂方提出“把绩效工资(即OEE60%的工作标准绩效工资)加在底薪、不同意上晚班、发年终奖不受警告信的影响、要设工龄工资”等四点诉 求。对工人的这些诉求，9月7日至9月8日上午，厂方态度一直强硬，不予理睬。由此引发了多达2000名工人参与、持续7天的停工风潮。后在海南省政府和 中华全国总工会的高度关注和大力协调下，这一停工事件才得以平息。 而对于这一次多达2000名工人参与、持续7天的停工事件，黛安芬方面给出的解释是：一是劳动定额是按照2010年12月份作为基数制定的，为什么现在却要降低;二是如果完不成整体生产效能(OEE)60%的工作标准企业就亏损，就要倒闭。 但经过由海南省总工会、省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厅、省国资委、省工商联、劳动监察总队以及海口市有关部门组成的联合协调小组调查，黛安芬方面的上述说法根本 无法成立，一是工人去年12月之所以能够完成标准，是因为当时生产的产品款式是老款，职工生产熟练程度高，而现在生产全是新款式;二是该企业在国内其他地 区的企业劳动定额标准和职工工资收入情况与海南不完全一样;三是经向相关税务部门了解，得知海南优美内衣有限公司的经营状况并非资方所说得那样亏损。 在谎言被驳斥之后，黛安芬方面终于做出让步，同意以文件方式给工人加薪。 这一系列停工事件，让黛安芬在海南设立的这家企业屡屡遭受媒体批评，有媒体毫不客气地指责说，按照有关NGO(非政府性公益组织)公布的标准，海南优美内衣有限公司的行为已经明显可以归入“血汗工厂”之列。自此之后，黛安芬集团的名字就屡屡和“血汗工厂”联系到了一起。 “海南最冷漠的企业”黯然道别除了媒体指责的“血汗工厂”，海南优美内衣还有另外一个头衔：“海南最冷漠的企业”。 2009年9月17日，在海口龙昆南路道客村路口天涯海岛茶艺馆路段，海南优美内衣厂的职工专用中巴车在来接怀孕女工上班时，因刹车失灵，将正在人行道上等车的这名怀孕女工撞死。 有报道称，令人气愤的是，事故发生后，这家企业的相关领导连句安慰话都没对死者家属说，而且当死者家属到该厂讨说法时还吃了闭门羹。这家企业的态度竟然冷 漠至此，本已经令人气愤，但更为让人震怒的是，事发后，处理事故的民警致电海南优美内衣厂的一位负责人向其说明情况。据民警说，“对方了解情况后，竟说了 句‘关我们什么事’!这样说话实在太不负责任!” 尽管海南优美内衣最后低调处理了此事，但社会舆论对其的指责却始终没有平息。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之后发生的霉变月饼事件再次将海南优美内衣推向风口浪尖。 海口的单氏兄弟在2000年前后先后进入海南优美内衣工作，工龄已有十多年，据他们称，在内衣厂工作期间，厂里规定了各种强制性的处罚制度，动辄与解雇挂钩。与此同时工作强度也很大，厂里的效益不错，但工资却一直只有1000多元。 在2010年中秋节，厂里答应给员工发月饼，这样难得的福利待遇令大家十分期盼，可当发月饼时，大家却傻了眼。厂里竟给大家买来最廉价的月饼，而且很多是 发霉变质的。中秋节过得如此憋气，单玉山和工友决定向媒体投诉此事。但没过多久，厂里便查出了是他举报的，从此他便成了领导的眼中钉。 2011年4月初的一天，厂里突然决定辞退已在裁床部工作十多年的主管张福秋，2011年4月2日晚上加班时，200多名裁床部员工停工抗议厂里的做法，直到厂里人事部负责人承诺给张福秋补偿金后，大家才恢复工作。 “虽然厂里表面上安抚大家，但暗地里已决定处理一些人。”单玉山说，因举报厂里发变质月饼的事，厂里对他一直怀恨在心。在停工事件过后的第四天，他和弟弟单玉成同时接到5份处罚通知，厂里发完通知便将他们开除了。被辞退后，他多次找到厂里理论，但无人搭理。 经过多番努力，单氏兄弟最终通过法律途径维护了自身的合法权益，但同时也将海南优美内衣没有人性化的管理模式曝光于世，“最冷漠的企业”的头衔将这家外资企业的形象彻底摧毁，几乎让其陷入千夫所指的处境。 尽管海南优美内衣在今年4月12日发布的声明中称，停止海口的生产业务是因亚洲内衣市场需求大幅缩减导致。但有业内人士指出，市场需求缩减只是一方面，重 要的是与众多后起之秀的品牌相比，黛安芬的竞争力已经大不如前，再加之其严苛的管理模式在海南屡试屡败，内外交困之下，最终做出了关停决定，向曾经的辉煌 黯然道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