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4号上午，广西工人医院接到了广西区人民医院的一个电话，请求工人医院派专家前去对一名病人会诊。是什么病让区医院的医生束手无策请求外援呢？这就是那位病人，当时全身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而且肝功能受到严重损伤，在区医院治了10天没有什么好转，生命垂危。 据了解，这位病人名叫农雪兰，天等人，18岁，才18岁啊，我想起了我的18岁，那是多么美好的一段时光。 是什么原因导致18岁的花季女孩儿得这种病呢？工人医院的专家根据多年的经验，初步认为阿兰的病应该和某种化学溶液引起的中毒有关，于是马上将阿兰转到工人医院中毒病区做进一步确诊和治疗。 经过询问阿兰及其亲属，医生们发现了一条重要线索，那就是阿兰曾经从6月28日到7月21日在深圳某电子公司打工，这期间身体开始出现了一些症状。 阿兰：开始是喉咙痛，然后就发烧，发烧后，头就起一粒一粒的，第二天全身都起完。 工人医院最擅长的就是治疗职业病，他们初步判定阿兰的病应该和她一个多月前打工的那家公司有关。如果真是这样，按照职业病防治法，那家公司应该承担责任和医疗费。同时，为了尽快确诊和治疗阿兰的病，工人医院认为应该首先找到那家公司。但是，当时基本上处于昏迷状态的阿兰不记得那家公司的准确名称了，阿兰的亲属灵机一动，拿出了阿兰在那家公司打工的工作证。 公司名称知道了，但如果让阿兰父母来联系那家公司，对身为农民见识不多的他们来说，似乎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9月4号下午，工人医院决定，由医院办公室出面联系。但是，照着工作证背面的电话打了几次，都没人接。 无奈，医院只好马上向深圳市的有关卫生部门求助。 黄主任：我接到院长指示马上就跟深圳市卫生监督所联系，他要求我们把病历材料传过去。我们当时就把她的病历材料传过去了，同时给他们发个函，要求他们协查。深圳市防疫站当时就给我们表示，他们全力配合我们查好这个事情。当天下午他们就给各个城区的卫生防疫站发了协查通报，协查通报发下去一个多小时（后），南山区防疫站就说，这个工厂在他们南山区，在华侨城。 黄主任说，这件事让他真正领教了什么是深圳速度。9月5号下午，深圳市南山区劳动卫生监察所就把对那家公司的询问笔录传真过来了，笔录上说，阿兰进厂后在品质部做清洗工作，使用的是“洗板水”，但括号里注明“成份不清”。还说，洗板水每月要用3000公斤左右，3吨啊。但是，和阿兰一起工作的其他5、6位员工中，没人得这种病。 那么，那家公司使用的洗板水是否就是医院怀疑的那种化学溶液呢？9月5号下午，深圳市南山区卫生防疫站对那家公司清洗车间的空气进行了采样。很快，检测报告出来了，检测结果证实了医院的最初判断，洗板水就是毒性很高的三氯乙烯。 工人医院马上进行大会诊，专家们一致认定阿兰得的就是急性重度三氯乙烯中毒。 大会诊同期声：首先，分管医生梁医生介绍一下病人的情况。患者农雪兰，18岁，是广西天等人……我基本上同意大家提出的诊疗的方案。根据她的临床表现和我们一天多来的救治结果和深圳的报告，所以诊断为三氯乙烯中毒是没有问题的。 食物中毒、铅中毒，我们都经常听说，但三氯乙烯中毒这种病您一定会觉得很陌生。其实，就连专治职业病和从事中毒研究的工人医院都说，这种病很罕见。 葛院长：本身这个三氯乙烯中毒在过去咱们国内没有的，就这几年才刚出现。但是三氯乙烯中毒在国外，从资料显示它死亡率非常高，60%。这种职业中毒是在改革开放以后，许多的境外的明显危害人体健康的有毒物质，这些外资企业打着其他代用名的旗号引入了我国。9月4号我们新收这个病例来看，也就是讲是在我们广西境内发现的第4例三氯乙烯中毒。 这种病不仅罕见，而且医疗费将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更何况，阿兰从7月21日发病起40多天来，已经辗转了多家医院，由于没有得到及时正确的治疗和控制，病情相当严重。 苏主任：每天的医疗费大概要两千元左右，做血浆置换做一次就要六千到七千。所以这个病人要完全治愈预计要花10万块钱左右。 10万块？这对于一般家庭来说，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对于阿兰家来说，更是一笔天文数字。更何况，前面40多天的治疗已经让阿兰家倾其所有。 阿兰父亲：总共花了两万五，我家是很困难的，这笔钱全部是靠（借）亲属的，贷款已经贷了五千块。 剩下的7万元让阿兰的爸爸一愁莫展，筹集这笔钱简直和登天一样难。 阿兰父亲：哪里有这么多的钱来治疗？没有办法喽，不治喽。我们也这样想，贷款也贷了，亲属也借完了，到哪里去借？没有办法了。 我们没有理由责怪阿兰的父亲，我们完全可以想象他的难处。可是，对于只有18岁的阿兰来说，绚丽精彩的生活才刚刚开始，她从内心感到不服。 阿兰父亲：她在病重期间心里很乱的，她心里也很不服。 “不服”这两个字经常听到人说，但此时这两个字包含着更多的意义，深深敲打着我的心。是啊，18岁的花季女孩怎么会情愿就这样放弃自己的生命呢？当我们的编导问阿兰，你生病后想得最多的是什么问题时，她说。 阿兰：我想把我的病能很快治好 （有没有担心医疗费的问题？） 阿兰：久久无语。 阿兰什么都没说，可能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但我想她心中一定充满了矛盾，一定不象她的外表这么平静。我们经常说金钱不是万能的，但在这个时候，10万块钱，将决定一个年轻的生命是否继续活在这个世上。关键时刻，工人医院决定继续向阿兰伸出扶助之手，利用职业病防治法来保护阿兰。于是，医院向那家公司发函，请他们派人来洽谈救治阿兰的有关事宜，并请他们先送4万元医疗费。 但是，公司会派人来吗？会同意支付医疗费吗？谁心里也没有底，因为我们听到的老板不给打工者支付医疗费的事情实在不少。 如果公司不肯支付医疗费，工人医院面对阿兰这样的危重病人，又会怎么处理呢？ 葛院长：不行的话，当时我们单位也做好了准备，立即派一组专家过去。为了保护我们广西到广东务工的农民工的合法权益，甚至我们可以为她出庭作辩护。因为职业病防治法的执法主体在我们卫生行政部门，因为这个也是当前国务院要求专项整治活动，保护农民工（不）受到职业病危害的一个重点保护对象，所以作为我们职业病防治研究所，哪怕这个病人没有钱，我拿出单位的钱去给她免费（治疗），也是职责所在，责无旁贷。 9月5号，工人医院办公室的黄主任第一次和那家公司取得了电话联系。 黄主任：知道了那个厂以后，也知道了那个厂的电话号码，我们就和那个厂联系。当时那个厂的老总在北京，那个厂长在，厂长他本人因为工作忙，他还要和老总报告，再过半个钟头，他们就来电话讲。 那位厂长说，其实在他们公司从事过洗板工作的员工前后有近百人，阿兰是第一位倒下的。他们一直都不知道这种洗板水有毒，外包装上也没有任何的提示和提醒。所以，对于阿兰的病，他们相当重视。 黄主任：他们态度非常好，他们说在我们这里发生中毒的，我们就一定负责，我们一定按职业病防治法的要求负起我们的责任，但是现在帐上的钱，目前现金还没有，能不能分批付？后来我们也同意。 其实，阿兰在这家公司工作还不到一个月，公司的这种态度让医院和阿兰一家都觉得有些意外。9月中旬，公司先后两次派人到南宁来看望阿兰，并先后送来了2万5千块和1万2千块钱，解了燃眉之急。同时，还答应垫上阿兰父亲以前付的2万5医疗费，并给了阿兰父亲2000块作为照顾阿兰期间的生活费。不仅如此，他们还从广东带了当地一位土医来为阿兰治病。 采访黄主任：结果经过会诊后，草医对这种病状根本就不懂，也没有见过这么严重的，束手无策。最后他说还是按照你们的治法治吧。 虽然土医没帮上什么忙，但足以可见公司救治阿兰的诚心实意。之后，厂长每天上午和下午都会各打一次电话给黄主任，详细询问阿兰的病情。 一段同期声：黄：血色素也上来了，脸色明显好转了，现在嘴唇有点血色了。下地是这段时间因为她病得时间太长了，现在肌肉都萎缩，萎缩了以后，现在她自己还不敢动。我们现在就是鼓励她多动，多活动点。医药费没有什么问题吧？好的。 有时，厂长还会把电话直接打到阿兰的病房。 一段阿兰接电话的现场片段： 喂，你好。是农雪兰吧？ 对。 这两天情况怎么样？ 好一点了。 好好养病啊。 噢，还发烧。 皮肤有没有什么问题？ 皮肤啊，也好一点了。 也好一点了是吧？好好养病啊。到时我们可能还会过来看你好吧？好好养病，什么都不要想，知道吧？ 知道知道。 看好病了准备过来上班，知道吧？ 噢，好。 至此，医疗费的问题圆满解决了，阿兰也脱离了危险期，阿兰及其亲属的脸上露出了许久未曾出现的笑容。对于工人医院和公司所做的一切，阿兰说出了“谢谢”二字。 阿兰：谢谢他们！ 虽然阿兰的声音很微弱，但这两个字和前面的“不服”二字一样，撞击着我的心。我想，阿兰心中想说的话其实还有很多。医生说，阿兰要痊愈出院，还需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在这我们希望阿兰安心养病，早日康复。 就在我们的编导做这期节目的时候，我们在网上看到了这样一个故事：广东南海某厂的一名打工仔在车间工作时，不幸被一块铜板象刀子一样划开了腹部，划开了腹部啊,医院预测治疗费用至少需要80万元。如此高额医疗费谁来承担？私营企业老板承诺：“不管花多少钱，也要把人救活！”。 这又让我们联想起4年前，湖北武汉一位私企老板花了10多万元包专机救治被蛇咬伤的打工仔（出网上消息图片）。 阿兰以及刚才提到的这两位打工仔是不幸的，但同时也是幸运的。面对义和利，承担责任还是逃避责任，他们的老板都选择了前者。也许有人说，这本来就是这些老板应该做的。的确，我们也没有拔高他们的意思，但他们的这份爱心和真情却是不容抹杀的。同时，我们不想仅仅寄希望于老板们的道德自觉和善心，我们更希望社会各界都来关爱处于弱势地位的打工一族，多向他们伸出援助之手。 |